阳面。

秦洲现在正处于一个夜晚的末尾，天际将白未白，整个天幕像是将一大杯带着亮粉的黑蓝墨汁倾倒进了奶油里还没搅开。

许多城市显出一种古怪的两极分化，分管局所在处彻夜灯火通明，而其余地方却连路灯都少。

民众早在分管局的疏散下回家闭紧了家门，他们开始收拾各种东西。

玩家全换上便于行动的衣服和为游戏准备的装备，以备不时之需，他们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进游戏，只是惴惴不安地等待。

而非玩家的普通人收拾东西，下一步行为往往就比较明确了他们在准备逃难

秦洲最近接连出两件大事，本来游戏的出现就让社会动荡，这一次的移动异常重叠更像是点燃了导火索，民怨四起。

相较之下，其他洲反而更好一些，虽然也有小难，但却都在正常频率内，且没有大灾。

心思浮动的人开始为自己的性命谋划。

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刻，并没有人注意到一座城市的边缘悄无声息起了雾。

黑雾。

滚滚黑雾自一个没有路灯的十字路口冒出来，它们缓慢铺平，一点点抬升，越来越浓。

“簌簌”

植被摇晃，有些草叶摩擦岩石，不安地摆动，它们在被淹没。

不过数息，这条没有监控，也无人问津的道路上，黑雾逐渐侵占一切，它们笼罩了整条道路，但却无人发现，或者说，发现的人也会遗忘

“哐哐”

破烂白灯笼摇晃，纸皮内里的竹架敲打被虫蛀空的木板，发出的声音空灵又瘆人

挂满白幡的木楼隐现，一道白影在黑雾里缓慢踱步。

“吱嘎吱嘎吱”

每一步都是木质相互刮擦的刺耳声响。

“江颜，到家了。”

零号，或者说楚斯，楚斯低头觑了一眼怀里在昏睡中仍然不安的江颜，沉默片刻，又抱着她往外走。

这次木楼梯没有乱响，显得相当安静。

周围大鬼拥簇，却是不发一言，没有吼叫，没有吵闹，没有凄厉的不明所以的尖嚎，它们身缠白幡或白布，将自己埋在黑雾中，瑟瑟发抖。

楚斯走到木楼门口，黑雾自觉掀起帘幕，而后她一步踏出。

黑雾消散，木楼崩坠。

一整片场景开裂，沉没进未知的地方。

也不再有人影。

“”

楚斯抬头看至多五六层的楼房，这里很老旧，没有电梯，她慢吞吞地收紧了手，把江颜抱稳，然后一步一步踱上楼梯。

喜欢活人，但是活人很麻烦。

不能在有活人的地方四处乱消失，不然会有人在江颜面前说闲话的。

“嘀嘀嘀”

昏暗的楼道里密码锁的声响很细微，楚斯按密码，然后开门，她走进去，把江颜放在床上。

床单是白的，在活人触及到的一瞬间，白幕翻起来，滚动着吞掉被放上去的活人，然后又吐出来一个干干净净的人类。

江颜身上沾上的血迹和脏污不翼而飞。

做完这些，楚斯才出去，她封闭了卧室的声音，走到桌边，轻车熟路地从壁橱里拿出茶具和茶罐。

慢腾腾坐在板凳上，楚斯也不嫌弃这十几块一斤的茶叶还有水壶里带着点刺鼻味道的自来水。

事实上，如果不是楚斯喝茶，江颜这里根本不会备茶。哪怕楚斯很久没回来看过她，显得狼心狗肺。

“咕嘟嘟”

沸腾的水注入茶碗，楚斯忽然抬脚踩住了什么东西。

“咚”

一声闷响，然后是凄厉的惨叫，阴影混杂着血肉组成的一尾游鱼状事物拼命摆动着挣扎，血肉模糊的尾部拍击着地板和桌腿。

数秒后发现没用，那团东西的血肉中又穿出了手臂和脚，在地上不断扭动挣扎，甚至想去扒楚斯的脚。

自然，那些部位在触碰到楚斯之前就变成了一团血泥。

“呵呵呵”楚斯低声笑，似乎并没有多生气，她脚下一边用力，一边轻声询问：“怎么让她被抓走了呢”

“啊啊啊”

那团东西根本无法回答，属于头和脖子的部位被踩在鞋底下，擦着粗粝的地板一寸寸碾过，留下一条条被硬生生刮擦下来的血肉。

房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

人类制造的地板当然无法伤害到大鬼，哪怕楚斯踩的再用力也只会让它穿透地板，不会疼痛，但如果地板也是大鬼呢

“咔咔”

周围地板吓得翻起一点，墙壁也开始蠕动，这一切牵扯很广，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动荡起来，壁橱里的碗筷叮铛作响，连门都被墙壁和地板的改变弄得晃动。

“阳面这么做，它只有本能没有意识，你无法交流也无法阻止，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因为我平时对你们很差吗”73狆彣蛧

楚斯笑容很平静，脚下越发用力，戾气一点点溢出来，显出几分可怖。

地上的东西迟迟没有其他动作，只会吓得瑟瑟发抖，惨叫声都被咽了回去。

数秒后，楚斯似乎失去了点耐心，她踹了桌下的东西一脚，把它踹进凭空出现的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