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逐渐清晰，每一寸每一尺

“锵锵”

悲凉的锣鼓声顺着联系渗了出来

“娘娘到”

一尊似宫似轿，带着些女性特征的庞大存在聚起，它由上方扭曲的手臂们牢牢抓着，悬吊在牌位上，也是杨沉雎头顶。

头顶一阵寒凉，杨沉雎笑容扩大了几分，抬头望去，却笑容一僵。

只一瞬间，密密麻麻还蠕动着的腕足和腥臭肮脏的藻类撞进眼底

这些会动的小东西，一张一缩，近的几乎要挂到人类的眼球表面，还伸出了像手一样的钩爪，杨沉雎忍不住眨了眨眼。

河神娘娘是竹筏木舟送下水的，竹编的，木刻的东西理所当然成了足，而水边常有的吊脚楼则构成“她”，“它们”的身体。

所以，这些最底下的腕足与藻类，与其说类似于脚，倒不如说是等同于脚趾

杨沉雎忽然感觉脚下一空，被雎鸠几条断开的手臂死死拽到地上，摁住挡住最底下的雎鸠

离远了些，杨沉雎看到了更多东西。

“咕啾”螺贝蚌类蠕动的软肉吸附在河神娘娘建筑样的肢体上，成为它的一部分，爬动着，重组着。

密密麻麻爬满了惨绿青苔的壳紧紧贴在一起，组成了厚重的盔

“嗒嗒”

掌心眼球转动，相互碰撞。

青铜椅上坐着的厉炅没有动河神娘娘现在的状态就像个虚影，防止再把它吓跑，厉炅愿意付出多等待几秒的耐心。

“咔咕啾啵唧”

终于，河神娘娘那些蠕动的湿滑触肢也探了出来，在黏腻的响动中，越探越长，占据整间墓室。

黑影还在扩大，细节越来越清晰。

一声震颤的响动和流水倾泻的声音响起

“哗啦”

铺天盖地的血水顺着河神娘娘的表皮滚滚而下，瞬间卷着底下来不及躲避的杨沉雎占据了整间墓室

由于装不下这些血水，墓室甚至逐渐坍塌

“咚咚哗”

墓室门口水声隆隆，林阙几乎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而他周围，不，应该说是厉炅周围，密密麻麻的鲜红编织成网，完全把血水隔绝在外，厉炅本身半点脏东西都沾不到。

“嗒嗒”

从厉炅处传出有一声没一声的眼球撞击声，林阙下意识又后退一步，却是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轰”

水体剧烈晃动，连带着整片庞大的黑影都在颤抖，摇摇晃晃河神娘娘发现墓室不对劲了。

它要逃跑

“咚”

一枚惨绿的眼珠被投进血水。

满带恶意的无数道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眼珠上，然后瞬间僵直。

“来都来了”

厉炅终于动了，他缓缓直起腰背，阴沉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不想把自己的眼睛带走吗”

河神娘娘猛然发出一道无声的尖叫，水体震颤越来越剧烈，却无法顺着牌位爬回去了。

除非它想当瞎子。

自己的一部分被彻底同化，而另一部分又与彻底同化的这些相互连结上

眼睛意味着感知的大部分哪怕逃走，它的感知也会被厉炅顺着联系轻而易举剥夺

没有感知，哪怕厉炅不抓它，它也迟早会被其他大鬼吞食

甚至会被剥夺走更多河神娘娘尽量高估自己面临的危险，厉炅现在究竟有多少力量，它很难确认。

沉重的恐惧下，河神娘娘那些檐角下的，回廊间的，还有鳞甲和触肢上所有藏起来的眼球拼命转动，但无论它们怎么转，都无法将那只惨绿色的眼球从视线中挪开

无路可逃，河神娘娘只好开口，它尝试被厉炅放过：“祭主您比我们更靠近阴面，你”

“我不想听你说话。”

厉炅很直白地表露自己的不喜。

于是河神娘娘处再无声息，水流仍在震动，哗啦作响，那庞大的黑影却像是在出演默剧，无论怎么动作，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林阙眼睁睁看着厉炅一步步往河神娘娘的方向走，鲜红自动割开水体，向他袒露出血水深处的古怪娘娘。

周围的鲜红逐渐稀薄，向厉炅聚拢。

“咕嘟。”林阙喉头滚动，很想问厉炅一句他走了这屏障还在吗但他终究没敢问。

可能被水泡一下但总比直接去世好。

“嗒、嗒”

这次不是眼球怪异的撞击声，而是厉炅走动的声音。

厉炅慢慢走着，他看了一眼河神娘娘，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住脚步，很疑惑：

“我不明白，你们制造我，有什么用”

听到问话，河神娘娘庞大的身体停下挣扎，颤抖起来，似乎将要面临什么不想面对的事情。

“如果靠近我，它们会变成我，我的一部分，并不会成为完整的我嗯，我的一部分你们想改变我”

在它面前，厉炅自顾自找到最可能的答案，并表示无法理解：“阴面会因为你们的这些小把戏改变”

话语未尽，但剩下的意思呼之欲出。

既然阴面不会，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

把想说的说完，厉炅瞥一眼水面下被无数条手臂拖拽进墓室和血水深处，不断挣扎的杨沉雎，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