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菱纱惊怒不已,“没什么可是不行就是不行满脑子都是女人女人的你、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琴姬哀声道“姑娘莫要误会。”
韩菱纱抬头看着她,脚下挪了几步把野人挡在身后,双手叉腰看她如何分辩。
那琴姬细声解释,“我只是答应为云少侠唱上一曲,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不纳金银,我只想求他帮一个忙。”
韩菱纱脸上怒容顿消,却还是转头白了云天河一眼,把大傻子吓得委屈巴巴,女侠咳嗽两声,“真的只是唱歌不要钱的事儿肯定麻烦。”
柳梦璃在一旁帮琴姬劝说,“方才我听这位姑娘抚琴,音调低回婉转,曲意凄凉,心中更是有绵绵之痛。我想若是力所能及,我们就帮帮她吧,好吗”
云天河大点其头,“对啊、对啊,梦璃说的有道理。一个好汉三个帮”
琴姬一个妇道人家当不起什么好汉的名头,但三个帮手倒是凑齐了。
韩菱纱被云天河一句话闹得哭笑不得,也只好同意听听这位琴姬的苦衷,“说来,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三位叫我琴姬即可,已为人妇,哪敢再以姑娘自居。这位柳姑娘说我曲意凄凉,心中有绵绵之痛,倒是言重了”以柳梦璃平等谛听之能,如何不知这位琴姬只是故作平静,听她继续讲述,“人生在世,难免有许多妄念,我有个心愿未了,怕是到死都看不破。”
一番解释,众人方知原委。
这位琴姬自幼有一颗散漫的心,好豪侠故事,好江湖风雪,习武练琴,小小年纪便有一身本领。自及笄后便出门闯荡,惩奸除恶,后因精通音律结识陈州秦家独子,与这位不通武艺的秦公子同修共好,不久便结为夫妻。婚后生活甜蜜恩爱,只可惜一来秦家公婆不喜她这个儿媳性情爽直,不似闺中秀女,二来她也渐渐厌倦凡俗生活。毕竟家事难断,她也存心暂时出门去躲个清净,故而真个离开秦家,游历仙山,求仙问道,此后经年,剑术大进。按说这是好事,只是待她回转陈州,方才得知与相公天人永隔,而在他死前,家里的老母还为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冲喜,以盼他身体好转,只可惜新妇过门不久,秦家公子便撒手人寰。
秦家公子的尸骨已经下葬,牌位却立在湖心岛的千佛塔中,琴姬只想在去他灵前上柱香,以悼哀思。求秦家网开一面已无可能,那些僧人受了秦家香火供奉,也不愿给她放行,如今只有潜入千佛塔一条路可走。只是那千佛塔看守的僧众武功高强,而她痛悔往昔,亦发誓不再用武,只当自己是一个平凡女子,故而需要好心的侠士帮她这个忙。这许多时日她都在陈州街头弹琴徘徊,最终是引来了云天河一行。
韩菱纱听完,不言不语,却是暗暗瞧了云天河一眼,这野人神情恍惚,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琴姬见状神情黯淡,正欲告罪,却听云天河忽然大声说“那些人真过分我帮你你想什么时候去”
此言既出,韩、柳二人都是听从,凡是这样的大事,三人中云天河总是一言而定。
他傻傻不自知,随行的两位女子都把芳心暗许,若是平时的胡闹还可以辩驳两句,到了拿主意的时候,云天河的才是一锤定音。他还羞赧地对韩菱纱道谢,觉得是她发善心。
“菱纱,你能同意真太好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把我当坏蛋啊琴姬姐姐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江湖儿女侠胆柔肠,见了总是要帮一帮的,你说是不是啊梦璃”
“嗯,云公子你把菱纱看得太严肃,其实她才是真正心肠最软的那个。”
琴姬敛衽一礼,谢过三人,随即约定在今夜戌时,湖心岛千佛塔下碰面。
此番奇遇便先告一段落,云天河等人挥别琴姬,便继续在陈州闲逛。云天河此人也不知是交了什么运道,沿河而行,竟不觉领着两位姑娘到了陈州的画舫,这里却是莺歌燕舞之地,说来倒是离弦歌台不远。虽是白天,画舫水榭仍有许多客人,云天河指点江面上的楼船,傻呵呵的说“你们看,这儿好热闹”
韩菱纱大怒,扯着他的耳朵低声威胁,“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啊。”野人一点儿不怕疼,还为了照顾韩菱纱方便扯他耳朵,特意蹲下来一些。
女飞贼小心翼翼地指着那些花枝招展的歌妓,低声说,“这些是不干净的人,还有这种地方也不干净,以后你不准来,知不知道”
云天河一愣,“为什么”
柳梦璃在一旁笑而不语,但周围的雅客们可一眼瞧中这位美人,装模作样地凑上前来搭话。柳梦璃知道他们心里何等想法,当即上前半步,轻轻把住云天河的臂弯,只侧身瞧着他,对来人不屑一顾了。
云天河嗅到清冷淡雅的香氛,只觉臂弯内仿佛拢着一轮明月,沐浴光华之皎皎,令人身心舒畅不尽,他不知怎的便又红了脸。韩菱纱见他这样不争气,又小心瞥了柳梦璃一眼,当即怒火攻心,一把扑进野人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衣襟中,闷声闷气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周围一片叹息之声,只有云天河傻傻不知所措,旁人见了他的模样,魁伟不凡,衣着考究,看着却是个有来头的人物,一人携如此美眷,当真叫人咬牙嫉恨。
等看热闹的散去了,柳梦璃这才松开手,对云天河低声道谢,“多亏云公子了,否则那些人纠缠不休,可有得头疼。”
“啊没、没什么的。他们要是想欺负你,我就帮你揍他们”
韩菱纱憋得满脸通红,又意乱情迷,好不容易从云天河的怀里抬起头,却也没力气挣开,晕晕乎乎得品味此间妙处。
云天河仍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菱纱,你是不是不舒服,想拉肚子啊我背你回客栈吧。”
韩菱纱一个激灵撤开两步,朝云天河挥了挥拳头,他吓得缩脑袋。女飞贼暗骂他是不解风情的死人,嘴上却嚷着要走。
这一天午后,柳梦璃去书局购买了些蒙学的书本,又买了一套笔墨纸砚,带回客栈教云天河习文认字,韩菱纱趁这个时候去了湖心岛一趟,她身为专业人士,当然要踩点勘察,这可是女飞贼的职业素养。凭借一身通玄的太阴剑术,六界之内,鲜有她不能去达之处,千佛塔虽机关重重,看守森严,可韩菱纱却如入无人之地,将此处里外布置看个清楚。也是一时技痒,女贼看遍了千佛塔,又去僧院各处大殿转了一圈。
却说千佛寺方丈与智圆僧人在一处禅林对坐弈棋,那太阴剑主所化的无形剑气便在他们周围打转。那方丈净念禅师也是修行多年的高人,却对这一道至精至微的剑气毫无所觉。直到二人分出胜负,复盘棋局之时,那智圆僧人忽然惊咦,“方丈,你瞧这石枰上何是多了一行字两个臭棋篓子,装模作样啊呀是哪位高人留言戏弄”
这一行字却是被人以极锋锐的剑气硬生生刻出来的,净念禅师心中一惊,仔细观瞧,只见字迹清晰娟秀,而刻痕张弛有度,深浅有致,想来刻字之人的功力以到了划石成粉的地步,否则如何能这样轻松自在地刻下这行字更难得是刻字之人全程不露行迹,不发声响,竟如鬼魅造作。方丈自忖凭他多年苦修的功力,以指头在铁板上刻字也非难事,可想要一声不发,半点气机不泄,却非他所能了。
“这位刻字的女施主,若是方便,不妨现身一晤。”方丈沉声呼唤,起身四顾,周围风吹草动,僧人往来,梵唱隐隐,并无丝毫异状。智圆僧人又是一声惊呼,“方丈看你的后背”
净念禅师大惊失色,取下僧袍一瞧,后背上赫然镂空出一行文字大和尚心不诚,我走了,勿念。
“此人武功之高,当真称得上震古烁今,恐怕是江湖隐退多年的武林传奇,可瞧这些文字,又满是稚气。这天下何事多了这样一个年轻高手能在我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在我后背刻字,分毫不伤,此诚精微入化,难以望其项背了恐怕是剑仙一流的人物。”净念禅师默默一叹,感慨世道参差,忽得皱起眉,“来者不善,让各堂僧众检查有无遗失,千佛塔处要加强戒备。”
智圆僧人领命便去了,只留下方丈在原地望着手中的僧袍出神。
当晚,千佛塔下炬火通明,那琴姬徘徊僧院之外,却是不敢再前,生怕惊动那些巡守僧人,云天河一行也乘船渡水,悄然来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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