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她所赐, 梁靖川身形顿住。
他掀了掀眼皮,眸色黑而深,视线冒犯又直白地在她身上一扫, 存在感强烈, “你上杆子找日”
“那你还上杆子找揍呢, ”许昭意不太在意,反唇相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呢梁靖川”
“以后有机会深入交流。”梁靖川伸手勾她的下巴, 垂眸看她。
他指骨间的戒指一直未摘, 压在她脸侧拓下个印儿来,意态轻慢, 但暧昧汹涌。
话题猝不及防地往城市边缘开, 许昭意被迫仰颈, 咝地倒吸了口气,拍掉了他的手,“少说话。”
“多做事”梁靖川挑了下眉, 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还有人呐哥。”许昭意避开他俯身而下的吻, 轻嗔着推他的肩膀,“你注意点行不行”
侍应生端着托盘经过, 两耳不闻身侧事, 跟没看到似的,没起半点八卦好奇心,淡然又从容。
“装。”
梁靖川轻嗤了一声, 也没继续为难她,牵过她的手往里走。
“你变了川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还是怀念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许昭意心有戚戚然,忽然想起个表情包,一本正经道,“那会儿你我之间,还有拘谨和真诚。”
梁靖川没搭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劲瘦的手腕搭在她肩上,缠绕着发丝一圈又一圈。
包间内很热闹,侍应生正在上菜,隔间连着个小型ktv,精致的菜肴香气怡人,和酒味混杂在一起。班主任和其他老师虽然也在,但都没什么架子,平时也开得起玩笑,也没几个人会觉得拘谨。
许昭意推门而入时,里面很吵。
炫迈也在,他拉着老徐在隔壁唱歌。平时看不出来,絮絮叨叨的教导主任魔音贯耳,话不多的老徐反而是个麦霸。
二十班学生似乎在打赌,为了他俩去清华还是北大掰头。
这两所学校世仇源远流长,不仅学校里的学生互相看不顺眼,各自拥护者也日常互损。
“ick我清华,就是ick光明和进取,收获一生幸福。”
“不,你清华离世界一流大学差着条北大街,去清华只会收获一生颓废。”
“你黑清华前,有没有摸摸自己的卷子问问自己,你考的上清华吗”
“你黑我之前,有没有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难道你能上北大吗”
许昭意摇了摇头,无言以对。
高中生的大好青春基本都在搞奇奇怪怪的东西,上历史课代入秦时明月,背古诗词高举“李杜”大旗,黑板报画太宰治和柯南,自习课吃鸡开黑唐家三少分一半求学生涯也是摸鱼生涯。
连论坛上都有产出同人文的,所以为了个学校掰头,太正常了。
“反正不管他俩去哪儿,都是去一所学校,”何帆摆摆手,“要是不在同一所学校,我以后吃鸡游戏永远被瞬狙。”
“废话,傻子都知道”周遭嗤之以鼻,“我们也敢发誓。”
梁靖川替许昭意拉开座椅,懒声补刀,“那你们必死无疑。”
“爸爸,我做错了什么,您怎么能这么对我”何帆哭天抢地,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你们不打算去一所学校。”
所有的视线齐刷刷地聚集过来,诧异的、探究的、不解的。
“我出国,”许昭意点点头,“之前就是因为被破格录取,我才跳级。”
周围一连串的“我靠”。
“那不就是要异地恋”赵观良很意外也很费解,“您真舍得啊梁老板,居然肯放小仙女走”
“说实话,这种情况换成别人,百分之九十要be,不过你们不同,”体委端起一杯酒,“反正我看人挺准的,我觉得你俩都是目标明确的人,我信你们能走到最后。”
许昭意轻声说了句谢谢,同梁靖川回敬了杯,隐约有种结婚敬酒的错觉。
“行了,少喝酒。”梁靖川端走她面前的酒杯,换成了饮料。
周围有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太明目张胆了吧林总还在呢,早恋都不知道收敛点吗”
“醒醒,他俩毕业了,不止明目张胆,还名正言顺呢。”
“没想到啊,送别会还要吃狗粮,”宋野摇了摇头,“硬是把做不了科学家的我,变成了一名出色的磕学家。”
许昭意心说,现在倒是想起来护短了,他才是真的能装。
他绑着她手腕灌酒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光景。平时收敛的那股劲儿都松开了,整个人沉郁又冷戾,强势到让人无路可退。
恍神的空档,梁靖川在桌下牵住她,不动声色地同她十指相扣。
许昭意偏头看了眼他,视线相接后对视了几秒,弯了弯唇。
管他什么be,他们之间,绝不会是通俗意义上的“bad endg”,倒有可能是特下三路的“bed endg”。
宋野拖着座椅离梁靖川远了点,确认安全后才叫嚣到,“不行不行,今天就算被川哥打死,我也要说,聚会怎么能不喝酒呢”
“说的没错。”赵观良难得没拆台,跟着起哄,“本来就是给你俩开的送别会,你们俩不喝酒,不够意思。”
大约是相处久了,仗着最后一次聚会,二十班同学都不买账,换酒的行为终于遭到抗议。
“那还等什么”徐洋拍了拍桌面,特豪横地满上酒,“养鱼呢一起走一个啊。”
祝贺声响起,热腾腾的菜肴秀色可餐,酒杯往中间一撞,红的、白的、啤的都贴着玻璃漾了漾。
所有人在此刻共饮。
敬自己,敬青春。
野营安排在三天后的郊外。
林野的夏日热浪并不浓烈,艳阳的光线穿过郁郁葱葱的枝叶,洗去了沉闷和炙热。虫啾鸟鸣,清风徐徐而来,傍暮时分甚至有冷意。
“这跟我想的不太一样,”许昭意眨了下眼,站在原地磕巴了下,“野营不应该攀岩狩猎,或者,至少有个钻木取火项目吧”
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梁靖川会喜欢极限运动之类的。
结果这里并不是罕有人迹的森林,山下溪涧有烧烤摊,半山腰是各种餐饮店,山顶有不出名的小寺庙和过山缆车还真是没有旅游局规划不到的地方。
“胡思乱想什么呢,”梁靖川扬眉,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我带你出来约会,又不是带你荒野求生。”
他勾了勾唇,“不过你要是很期待,改天带你去猎场。”
“太可惜了。”许昭意哦了声,失落地摇摇头。
她抱着半块西瓜,边看梁靖川搭帐篷,边安静地挖瓤吃。一小勺又一小勺,惬意又满足。
“你还挺好意思说可惜。”梁靖川懒洋洋拨过她的小脑袋,忽然很想笑,“把你放在荒野里,估计也生存不了两天。”
“没关系啊。”许昭意也不恼,又挖了一勺西瓜瓤,朝他递过去,“我可以跟着你嘛。”
梁靖川身形微顿,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无心的讨巧远比有意的撒娇杀伤力大,她安静的时候看着特乖,弯翘纤长的睫毛扑簌了下,眸底水光潋滟,清晰地映出一个他来。
操。
他女朋友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行,跟着我,我养你。”梁靖川低了低嗓音,心底温柔像是塌陷了一角,软得一塌糊涂。
他裹住她的手背,配合地低头尝了块。
在附近吃完烧烤,暮色已然四合,旷野溪流和连绵不绝的远山,尽数被浓稠的夜色覆盖。
许昭意靠着梁靖川的手臂,低头玩他的手指,“我刚听到后山有许愿池,我们去看看吧”
说话间,天空突然降雨。
夏天的雨毫无征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躲都来不及,就将人浇了个透心凉。
许昭意懵了几秒,忍不住“我靠”了下,“不是说流星雨嘛,怎么没有流星只有雨”
根本找不到遮蔽物,她被梁靖川圈进怀里,外套盖过头顶。
“快走。”
梁靖川微微蹙眉,锁住她的腕骨,二话不说地冲入雨幕。
积水和泥点四溅,林中冷意扑面而来。许昭意被他牵得一个趔趄,单手拢着他的外套,勉强跟上他,朝附近寺庙跑。
太惨了。
所谓唯美的躲雨场景纯属虚构,倾盆大雨中没有浪漫,只有狼狈。
天气预报里说好的是今夜流星雨,结果连半颗流星都没瞧见,倾盆大雨却骤然来临。
周遭还有不少来等流星雨的游客,都猝不及防地被淋成落汤鸡,骂骂咧咧地散开,到处找遮蔽物。嘈杂的人群基本都往寺庙里挤。
在附近寺庙里躲了会儿,实在不想在此处过夜,两人趁着雨势稍减迅速下山,东西都暂且撂下了。
驱车往最近的别墅区时,外面再次暴雨如注。
别墅内灯火通明,从玄关隔断进去,没有半点灰尘。看得出来有人定期来打扫,但这里并不长住,没什么烟火气。
许昭意被拽进浴室快速冲洗了下,没带换洗衣物,裹着浴袍在床沿喝姜汤。
“我不喜欢喝这个,”她小声嘀咕了句,“其实我没怎么淋雨,应该你喝才对。”
“你老实会儿吧,感冒了怎么办”梁靖川屈起指骨,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拉着毛巾盖过她头顶,耐心地擦了擦她的长发。
他额前发梢挂着水,却懒得理会,只随意抓了两下。
许昭意抬眸,无声地看着他。
从她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轮廓利落分明的五官,沉郁冷冽的眸色,还有因他不耐烦而撩上去的碎发。他不走心的模样,意外的邪气和野性。
他对她似乎格外的好耐性。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许昭意忍不住翘了翘唇角,伸手抱住他。
“怎么了”梁靖川动作顿了下,低了低视线。
许昭意抱着他没撒手,枕着他劲瘦有力的腰腹,额头在上面滚了滚,声音软了下来,“我好喜欢你啊,梁靖川。”
她伸手戳了戳,隐约能感觉到紧绷的线条和硬邦邦的腹肌。
梁靖川卡着她的肩颈拉开点距离,淡声警告,“许昭意我提醒你,这是卧室。”
许昭意应声点头,撒手的时候,抬眸轻笑,“可我不介意你收拾我。”
梁靖川嘶了一声,朝后仰了仰,半眯着眼打量了她几秒,撂下手里的毛巾,转身离开,“我去给你倒水,自己吹头发。”
他到底还是没把她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