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般的沉默。
在场一共五人,除去地上躺着的,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了一眼, 都没开口说话。
高一的年段长是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穿着全国中年男教师统一的衬衫配休闲西裤,衣摆扎进裤子里,挺着小肚腩, 还系着七匹狼皮带。
他先是扫了眼还在低声哀嚎,时不时发出“嗯啊”等虎狼之词的黄毛。
又看了看旁边把他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最后目光停在黎月恒身上。
“怎么又是你”
黎月恒“”
她也不想遇到这些破事好吗。
“说说, 这到底什么情况”年段长沉声质问道。
黎月恒把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
听完全过程, 年段长内心极为复杂“不是,不管怎么样, 那也不能先动手打人啊。”
哪想那边的小姑娘突然红了眼眶, 抬起手臂, 把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一小截纤细的手腕。
白嫩的皮肤上, 有一道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细小伤口。
就破了点儿皮。
连血都没流。
再看看还躺地上的黄毛, 得, 身体还在抽搐呢。
唐微微哽咽着说“老师,是他先动手的。”
确实是黄毛先准备动手。
但他才刚碰到她,就被反手撂倒了, 根本没伤及她分毫。
本来唐微微也没想下手这么狠的,但是后来黄毛又嘴贱, 对她们进行言语侮辱, 她才一个没忍住, 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唐微微卖了一波惨,把自己说得多么弱小可怜又无助,刚才的情况又是多么的危险紧急。
看得黎月恒叹为观止。
要不是她在现场,还真是信了她的邪。
这事儿一时也不好定夺,黄毛又还伤着躺在地上,得先把人送去医院再说。
回到小区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临得快,夜色冷清,一栋栋高楼亮着灯火,在黑暗中被分割成明亮的色块。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黎月恒先出去,席星跟在她身后,等她准备开锁进屋时。
他突然出声“所以你今天为什么没等我。”
“”黎月恒脚步一顿,停在家门外,回头。
少年的神情冷淡,穿着一身整洁的蓝白色校服,气质干净又清冷,黑眸如同化不开的墨砚。
ktv那件事黎月恒是后来才跟他讲的,就是前段时间特地等席星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当时少年的表情就和现在差不多。
“我以为最后一天了,不会有什么事”黎月恒抿了抿唇,“是我大意了。”
席星看着她,没说话。
他们在楼道停留了很久,一片静默。
感应灯暗了下去。
黎月恒一慌,下意识在黑暗中寻找少年的身形,手拽住他的衣袖,莫名安心下来。
席星屈指,在墙壁上叩了两下,白炽灯光重新亮起,笼罩在他们身上。
“黎月恒。”他的嗓音又轻又淡,听不出是在生气还是什么,极为低沉,“今天如果唐微微不在,你有想过你自己的后果吗”
毕竟她肯定是做不到,像唐微微那样一个过肩摔轻松撂倒同龄男生的。
她只能是被摔的。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和叔叔阿姨交代”
“”
少女手指微微收紧,攥成拳头。
像是在忍耐什么,她再度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如果真的出事了,那也是我自己的原因,跟你没有关系。”
所以,你没必要对他们交代什么。
心里也不用觉得有负担。
“黎月恒。”席星又喊她的名字。
“”
黎月恒当然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席星从小就被她父母“任命”要照顾她、保护她,平日里还得督促她学习,提醒她注意身体
他答应了,也都做到了。
可黎月恒不喜欢这样。
就好像他对她的所有关心和担忧,其实都不是发自内心,而仅仅只是完成一个任务。
只是因为他向来把“言出必行”奉为人生格言。
“席星。”黎月恒抬起头,“你这样一直管着我,会觉得累吗”
“”
她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然。
席星微愣了一下,眸色霎时变得幽深。
他摇头。
可是我好累。
这五个字在心底滚过无数遍,却始终没说出口。
黎月恒很清楚,不管原因如何,这些年他对她的照顾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他没有骗过她,也没有任何地方对她不好。
说这样的话,就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毕竟人家又不欠她的。
黎月恒垂了垂眸,没再看他。
深呼吸一口气,肩膀往下塌了塌,她轻声道“我知道今天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
在她转身的瞬间,席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黎月恒没回头,也没挣扎。
“你不高兴了。”他说。
是肯定的语气。
认识这么久,她的性格席星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又傲娇又倔强,让她主动道歉认错可谓是比登天还难,什么时候会这么容易就说出口了。
多半是因为心情不好。
黎月恒不承认“我没有。”
席星“你有。”
黎月恒“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
这样争下去也没意思,跟小学生斗嘴似的。
席星松开手,长睫低覆下来,抬手按了按眉骨,叹息道“那就没有吧。”
女孩子的心思都弯弯绕绕的,九曲十八弯,他也不是每次都能准确猜到。
席星想了想。
“是因为我一直管着你,你觉得烦了”
黎月恒小声回答“不是”
他又问“那是我刚才语气太凶了”
“也不是。”
既然都不是,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席星眼睑微垂,视线从她的面庞往下扫去,顿了顿“你来大姨妈了”
“”
少年顶着一张冷漠面瘫脸,语调平淡,说出这番话时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喜感。
黎月恒炸毛“都说了不是啦”
她气呼呼地转身,开锁进屋,然后砰地一下关上门。
席星站在门口,没急着回自己家。
盯着紧闭的门扉看了片刻,他脸上不仅没有恼怒,反而有几分放松的神色。
这样才像她。
因为黄毛那事,黎月恒又被叫去了学校一趟。
上楼时刚好碰到了唐微微,同行的还有她的母亲,一位穿着长裙的优雅女士。
到了办公室,黄毛的父母已经先来了。
打架过程黎月恒完全没动手,但她却是这次事件的关键人物,年段长让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再说了一遍,那对夫妇一听完就拍桌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