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黯淡, 妖气组成的阴云将天上的明月层层盖住, 让人无法窥见一丝月亮的影子。否则平安京那些喜好月下访妻的贵族们就会发现今日的月亮格外奇怪,月晕不知何时被染成了红色,丝丝缕缕的血光还在不住往里渗。
“今夜又是一轮红月呢。”
遥远的平安京, 清凉殿,一袭白色狩衣的大阴阳师坐在廊下, 端起酒杯, 杯中奇迹般倒映出一轮血红的月影。
他凝视了月影片刻,浅淡一笑,毫不在意地举杯将月亮和酒水一起饮下,“近些时间红月出现的次数越发多了, 师兄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今天夜里和他一起被天皇拎进宫中值更的贺茂保宪靠在廊柱上眼睛都懒得睁开,“对诸位公卿未必,但对你来说是好事吧”
“哦”安倍晴明闻言回首,唇角轻勾, 煞有介事地惊讶, “在师兄心中在下是这么喜欢看热闹的人吗”
贺茂保宪不然呢
“这世间太无聊了, 总要故意找点乐子”看似是只有芦屋道满才做得出来, 但如果他这个师弟本人没有这种感觉,为何芦屋道满每次搞事邀晴明出手,他毫不犹豫就应下来了
甚至这两人联手将朝中公卿当傻子糊弄也不是一两次,贺茂保宪冷眼旁观,有时候都会觉得要不是芦屋道满每次都先把事情搞了,再加上师弟平日太过惫懒, 如今平安京最大的黑幕还不一定是谁呢。
贺茂保宪干脆地转移了话题,“大江山那边情况如何”
“应该是已经打起来了,藤太大人这个时候也该发现那个在大江山聚集百鬼的鬼物不是将门大人了。”
“你又早知道了”
“师兄不也知道吗”安倍晴明垂眸一笑,低头斟酒,若有所指地说,“在下前几日去拜访了净藏大人。”
“哦。”
“所以师兄不该说点什么吗”
“对,就是净藏大人让我去找你的。”被戳破的贺茂保宪理直气壮,“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我也想看看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是一样的。”
“如果我二人得出的结论相同。”
“那再奇怪也是事实。”
隔着酒案,当世两位最杰出的大阴阳师对视了一眼。
“京城现在的情况先不论,”贺茂保宪移开视线,“大江山那里你准备怎么办就算平将门是假的,聚集在那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妖怪可是真的。”
“这件事,”安倍晴明微微抬首,唇边浮起一丝神秘的笑,“师兄不妨和我一起观望一番,接下来又会如何发展”
大江山,鬼宴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那只以平将门之名集结了众多妖物在此的青猿喊出“动手”二字的刹那,环绕整片宮宇的雾气忽然如煮沸的水般翻涌起来。
雾气中伸出抽出无数条长蛇般的白带朝着众妖抓过去,不少妖怪一时不查被拖进了雾气里,不多时就传来一声声惨叫。
“怎么回事”
表藤太握着刀神色凝重地朝源赖光靠过来,视线依然紧盯着外围翻腾的白雾,只见方才被拖进雾气的妖怪没一会儿就重新眼冒红光地走了出来。
宛如被上了一个狂暴“buff”,红着眼的妖怪们一出白雾就见妖就砍,脑子中仿佛只剩下了疯狂和杀戮。
就在他对面的长廊上,一只最温顺的兔妖张开满嘴利牙将狼妖的胳膊一口咬断吞噬了下去。
老者皱着眉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目之所及全都被妖怪们的鲜血染红。几乎只在转瞬之间,这场召集的宴会就成了充斥着疯狂的杀戮之宴。妖怪们可不会管对面有没有被控制,只要是敢对自己动手的,全都毫不犹豫下了杀手。
桥底下的水面晕开一缕缕鲜艳的红,水面上送来的风都染上了血的味道。
“看起来这就是那只青猿准备的后手了。”
表藤太闻言回头看去,见声音的主人站在修罗炼狱中央,一手按住膝丸的刀柄,眸光沉静如水,看不出在想什么,唇角却缓缓往上挑起了一个弧度。
用什么词来形容那个笑容似乎都不妥当,战意勃发、冰冷嗜血、从容不迫亦或者,早有预料。
他看得略微怔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
这时候茨木童子沙哑狂放的声音几乎同时在身边响起。
“哦挺有意思的嘛,我还以为这场宴会就要无聊收场了,没想到还准备了点能够让人瞧得上眼的余兴节目啊。”
这位鬼王级的大妖显然也没有把这场混乱放在眼里,如此场面在他口中也只用了余兴二字来形容。
他话音刚落,妖怪们的混战已经如移动的龙卷风般朝着这边而来,茨木童子大笑一声,毫不犹豫就加入了进去。
望着那个狂气冲天的身影,表藤太不由得心生感慨,“老夫果然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