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四十四章(1 / 2)

情深似浅 蔚空 3782 字 3个月前

江漫脑子乱得厉害, 她活了二十五年,从来没有这么矛盾过。

她很清楚, 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成长背景,程骞北与母亲生活在下塘街那种混乱街区, 为了生存不被欺压,逞凶斗狠是他唯一能选择的生活方式, 哪怕他曾经在法律边缘游走, 甚至越界, 她也无法去诟病这段经历。因为在生存前面,原则和底线可能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然而她又不得面对一个事实, 出身和成长从某种程度上又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和命运, 如今的程骞北真的已经摆脱了下塘街吗?还是说那些成长的烙印早已经根植在骨子里, 规则和法律对他来说其实不值一提, 所以王昊天的那些罪行里, 他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连从农村出来扎根城市稍稍成功的男人, 都会被人贴上凤凰男的标签,就是因为环境对人的影响不可抹杀。而程骞北这种比普通的凤凰男可危险多了。

江漫一方面理解并心疼那样的成长经历,一方面又害怕程骞北真的做过越界的事。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并没有因为这种害怕, 就要去放弃他。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不上班, 时间好像变得特别漫长。江漫在外面游荡得都累了, 天色仍旧早着。她干脆去超市买了点菜, 然后慢悠悠开着车回家了。

果不其然, 程骞北小区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记者, 好在高档小区门禁森严,那些记者进不去。而在他们发现她之前,她已经开车直接进入地库,没给人拦下车子的机会。

程骞北回来时,江漫正站在灶台前搅弄煲的一锅汤,大概是有点心不在焉,并没有觉察程骞北进门,直到他站在厨房门口唤她,她才跟猛然惊醒一般回头。因为动作太大,正在搅汤的勺子不小心溅出几滴洒在手背,烫得她捂住手倒吸冷气。

程骞北眉头一皱,走进来,将她拉到旁边的水池前,握着她被烫到的手放在打开冷水的龙头下。

“没事没事!”江漫赶紧道。

程骞北握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先冲一会儿,免得起泡。”

凉水冲在手上,灼痛褪去,江漫笑道:“真没事。”

程骞北给她冲了会儿,低头看向她白皙的手背,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松开。

“煲汤?”他看了眼旁边正在咕咕冒着热气的沙煲,问道。

江漫点头:“太闲了,就找点事做,我再炒两个小菜就可以吃了。”

程骞北目光瞥到料理台上已经切好的菜,道:“我来吧!”

江漫笑道:“知道你有家传手艺,但我也没那么差。我一天没事干,好不容易找点事,你可别跟我抢。”

程骞北看着她轻笑了笑,点头:“行,那你小心点,别再被烫了。”

江漫有些无语地撇撇嘴:“刚刚那是被你突然出现吓到的。”

江漫煲了一锅排骨藕汤,炒了一个西芹百合,一个山药木耳,都是适合晚餐的清淡口味。她平日里很少做饭,手艺也一般,不过这几样到不需要多少技巧。

程骞北喝了一口汤,抬头看着她,笑着不说话。

江漫眨眨眼睛:\"怎么样?\"

“比我想象得好。”

江漫嗤了一声:“你这是瞧不起我还是咋地?”

程骞北笑:“就是没想到你还挺有贤妻良母的潜质。”

江漫呵呵干笑两声:“想得美,我可是新时代职业女性。”

程骞北挑挑眉不置可否。

这似乎两人第一次在家里正儿八经吃晚餐,竟也隐隐有种居家烟火的味道,也许是气氛太好,两个人谁都没有去提那则报道的事。程骞北更是负责将所有饭菜都吃光,连一滴汤都没浪费。

直到吃完收拾,将碗筷丢进洗碗机,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休息,看完本地新闻播这件事,江漫才不得不开口问:“这些报道里写得是真的吗?”

程骞北淡声道:“嗯。”

江漫又试探问:“那王昊天那些事跟你有关吗?”

程骞北看她:“你觉得呢?”

江漫还是像昨天那样道:“你说没有我就相信。”

程骞北定定看着她,半晌没说话,然后又忽然笑着摇摇头:“不,如果我说你就相信,你就不会去下塘街求证了?”

江漫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去下塘街了?”

程骞北没回答她的问题,只笑着道:“求证了然后呢?是不是害怕了?”

江漫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一时如鲠在喉:“我……”

程骞北站起来,自上而下看着她道:“没错,那就是我曾经的生活。我的父亲是下塘街的混混,我妈是被大城市男人玩弄后抛弃的小镇女人,他们都没读过几天书,是最最底层的男女。我们一家曾经就住在十几平米的筒子楼里,后来筒子楼没了,便一直挤在连抽水马桶都没有的早餐店后屋。我十岁没有了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那条街在那个年代乱得离奇,到处都是坑蒙拐骗,三天两头就有流氓来闹事,我亲眼看到过好几次有人当街被砍死,其中有一回就是在我们家店门口,血流了一地,我妈怕影响生意,拉着我冲洗了一夜才冲干净,但那血腥味好几天都没散尽。为了少交一点保护费,我十岁就学会跟那些比我大很多的流氓打架,直到我和王昊天将三个流氓打成重伤,无休无止的暴力才勉强中止。除此之外,那条街每天晚上天还没黑,就有站街女出来招揽生意,有时候嫖|客和妓|女就在我们家旁边的巷子里苟合,离我写作业的桌子只有十几米。十四岁的时候,住在我家隔壁的卖\\□□,曾经在我生病发烧时把我拉进她家,要不是我妈找到我,我的第一次就是跟一个□□苟合。”他顿了顿,“三个月后,那个女人死在了她的出租屋里,因为艾滋。”

他说着,弯身凑近江漫,一字一句道:“那篇报道写得其实还远远不够详细,这才是我曾经真正的生活。”

江漫皱眉与他那仿佛聚集着疾风骤雨的黑眸对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骞北轻笑了笑,将她拉起来,往书房里走。

到了书房门口,他将她的手臂松开,自己走进去,从精致宽敞的书架里取出一摞又一摞书,用力丢在地上。